面对虚无

我的敌人是终极的虚无,我的事业是光荣的创造。

这是一篇探讨生命意义的、摸鱼时写出来的、哲学主题的感想。

前几天跟靖哥聊到觉得生活很无趣,我发现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会使人陷入寂寞之中。因为在不工作的时候,我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或者偶尔找朋友一起玩,生活就能充实起来;但是一旦做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,既难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又难以从工作中获得乐趣,就会有种人生虚无的感觉。正如最近几天我疲于应付一些杂事,确实产生了一种“正在被虚无吞噬”的危机感。

但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对抗虚无。因为人类已经存在这么久了,前人积累的东西里面应该会有办法的。很好,打开Google搜索“对抗虚无”,第一篇就看到了知乎专栏:哲学的终极问题:人如何对抗虚无。文章内容是关于加缪的《局外人》中所写的人生虚无困境,文末提出了应对困境的一种选择,那就是《西西弗神话》。突然想起几个月前W写的一篇文章,当时看来极其费解,此刻我思维中的某个电路似乎瞬间连通,打开文章重看一遍,以为妙绝,我很高兴W能允许我引用于此。

加缪将生命态度分为三种:一是生理自杀,即从生理上消灭自我,从而规避无意义的生活;二是哲学自杀,即从精神上消灭自我,将意识投入某种理念或某种信仰;三是反抗,一种唐吉坷德式的愚昧而无畏的勇敢。而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,他绑架了死神,想让世间不再有死亡,结果触怒了天神宙斯。为了惩罚他,西西弗斯要把一块巨石从一座山的山脚推到山顶,但在抵达山顶的一刹那,这块巨石就会滚回山脚,手是周而复始,他只能永远做着这件艰苦而又徒劳无望的工作。西西弗斯的命运象征着人生的困境,一切都是徒劳。生命本身是经过合法化与祝圣的荒谬,而我们却要在荒谬中找到意义。加缪在结尾说:“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,应当设想西西弗斯是幸福的”。这是反抗的哲学。

风吹起一张白纸,却吹不走一只蝴蝶,因为生命的意义在于不顺从。

这是积极的虛无主义。

可是如果反过来想,少一些主观的立场,我们谈论某种行为是否能使一个人获得幸福感,我们要看支配一切行为背后的动机,面对一个已知的结果,依然趋之若鹜,甚至乐此不疲,这不是荒诞,这是偏执和病态。这种无畏的坚持也可以说是对自我的放逐。他无法撕裂,反抗的命运的安排,他面对的是停滞不前死一般的沉寂。对西西弗斯而言,做什么不重要,什么都不做才最令人室息。越是想打破,越是停不下来,任何东西一旦达到极致便是归零。从这角度讲,西西弗斯是不幸福的,至少不是轻松愉悦纯粹的幸福。如果无奈承受而选择苦中作乐也能称之为幸福的话,那这种幸福也只能是没有体会过的人口中的幸福吧。

对于第一种生命态度,我想到了三岛由纪夫,他的自杀带着一种美与暴烈,他亲手创造了他自己美的圣殿————希腊式的肉体,也将要亲手摧毁这座圣殿。这种对于无意义的自绝,美也在毁灭中达到极致。

“不被理解就是我生存的理由”,也是我死亡的理由。

没错,面对虚无我选择希望。这时候,我的头脑中又神奇地跳出了“创造”这个字眼:如果说虚无是黑洞,正在用某一速率吞噬一切,那么对抗黑洞的方法就是以某一更快的速率不断生成物质,从而保证黑洞之外永远存在物质。这就是创造。这么想来,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工作也变得很有意义,因为这就是创造,创造的意义不在于被创造出来的物质,因为物质迟早会被黑洞吞噬,创造的意义在于创造的行为本身,就像余华在《活着》1996年再版序所写的那样:

写作过程让我明白,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。